刘海波最近一段时间，似乎变得特别勤快，每个星期天的早晨，他都会将汽车开到人民广场。

在人民广场的停车场，刘海波停下车后手脚不停地将车子擦洗一遍。因为，人民广场是“天龙”指定的唯一接头地点，现在他如果想来对证这半块金砖，在没有接到新的接头地点的情况下，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老地点进行接触。

早一点到达人民广场，人少、车子也少，这便于“天龙”出场，而且，上班前半小时，刘海波还要回单位去接送人。

刘海波开车在马路上行驶了一会，便径直开进那条小巷。城市还没有醒来，清洁工人刚刚清扫完街道….…

今天早晨的雾很大，道路两旁的景物都沉浸在迷茫之中。突然，刘海波发现有两颗通红的大苹果滚到了他车子前面的道路上来了。

刘海波往大苹果滚过来那个方向的路边一看，原来是一个女人正背对他，一只手扶着电线杆，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前额。一个篮子歪倒在她的脚下，苹果就是从那篮子里滚落出来的。

刘海波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，他曾经多次在路上停下车来，把步履蹒跚的老人和病号送回家里，现在，刘海波见到此情此景当然也就不会袖手旁观。

刘海波先是走到车子前面拾起了那几个滚落的苹果，他发觉这个女人的背影好象很熟悉，想到前面去看一看是谁，又有点不好意思，只好站在她的身后问道：”同志，你怎么了？需不需要我的帮助。"

即使听到有人问话，她也没有转过脸来，她只顾用一块大手帕揉着眼眶，执拗地摇了摇头。但是，看那样子，她身体虚弱的已经有些站不住了。

"哎呀，你在这里呀"。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匆忙地奔了过来，扔下自行车，上前扶住她。"不是让你休息吗，你怎么偷着走出来了呢。咳……"

骑自行车的姑娘，一看到束手无策的刘海波，便来脾气了，大声的训斥道："你呆在这干什么？还不过来帮帮我的忙。"

刘海波反倒显得更笨了，他围着那位将自己头埋到招呼者的胸襟里的病人转了一圈，硬是没能插上手，只把地上的篮子拎了起来。

“这是你开的车吧,去，快去把车门打开。”那个姑娘用命令的口气对刘海波说道。

刘海波就闹不明白了，这位骑车跑过来的姑娘，为什么这么大的派头，他迟迟疑疑地去打开了车门。

那位姑娘扶着她昏昏沉沉的同伴上了车，把她安置在车内的后座上躺下，才回过头来对刘海波说：”这位女同志，昨晚给宇航研究院的文捷博士输了500cc的血，她本应该休息几天，可是，她说还有一个材料没有整理完成，所以，一大早就跑出来了，怎么办呢，司机同志，你也应该发扬点助人为乐的好风格吧，用车子送她回家吧。”

"好，好，好，送她回家去，这个没有问题……”。刘海波被她的事迹感动了，连忙点头答应。

"送她到休息的地方去，大约只有几里路远，一直往前走，过了大光明电影院往右拐，顺风路1485号，门口有几棵杨柳树那家就是。看样子你能够照料好她，好啦，拜托了，先谢谢你，我得回去向领导汇报一下，再见。”

"请你放心，我一定快捷安全地把她送到家里。”

刘海波先拉开后车门，看到那位女又侧卧在那里，脸紧靠在一只手臂上，只对他露出了一大堆乌黑的头发……刘海波只好轻轻地关好车门，回到自己的驾驶位置上发动了车子。

刘海波开着车子，在那个有着明显特征书香小院外停了下来。

刘海波下车后跑进了院子。院子凝聚着知识分子家庭的恬静，充满了肃穆、文静、优雅的气息和氛围。两只小燕子在院内的树枝上交头接耳地呢喃着。

院子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。

刘海波见院子门上锁了，知道家里没人，就又跑回到了车旁，现在只好他亲自动手搀扶病人回家了。

刘海波拉开后车门，轻声地叫着：”同志，醒醒吧，到家了。”

那位女子一面吃力地支撑起身子，一面伸手去掏钥匙。

"啊，是你，柳娜同志。”刘海波吃惊地喊道。

柳娜抬起苍白的脸，困惑地望着刘海波，不知是过分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，柳娜又昏晕了，柳娜倒在了刘海波的肩膀上….…

这是一套建筑风格非常独特且十分考究的宇航研究院的博士楼，也是文捷博士的住处。柳娜来中国后，在学习交流中，有的时候因事耽误了，不能按时回宾馆去的时候，也就住在这里，屋里的陈设也可谓是比较高贵豪华，装饰布置也新颖别致，书香气息非常浓郁……

柳娜扶着床沿，尽量不让刘海波多费力气，自己挣扎着上了床，斜靠在床上。

刘海波对眼前的这位柳娜姑娘更加敬佩了。他不知该怎样才能照料好她，环视了一下周围，赶紧把床边的一只绣花枕头送到她的头下，又拿起热水瓶给她倒了一杯热开水。

"真的太对不起你了，让你为我忙得一点空闲也没有。你的救命之恩，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呢……"柳娜喘息着说：“我真该埋怨上帝了，好象是它有意思地安排的一样，总是让我来打扰你……"

"你的乐于奉献美德就像是上帝，请接受我这个虔诚信徒的敬仰。”

"让我向你祈祷吧，你才是真正神圣的上帝，为了我，你又牺牲了宝贵的时间………”

"我只把时间献给了你，这太微薄了………"

“你的语言像你的人品一样美好。你请坐吧，我休息一会就会没有事的……”

柳娜安祥地躺着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，她把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……

刘海波感觉柳娜似乎有点冷了，想拿被子替她盖上，又怕她嫌热，便脱下自己的上衣，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。

柳娜静静地睡着了。

刘海波走到窗前，撩起暗红色的金丝绒窗帘。为了让室内保持新鲜的空气，刘海波把门敞开了一条缝，搬来了一把高靠背的藤椅，便对着门口坐下，捧着一本杂志在无聊地翻着。

听到柳娜轻微的呼吸声息，刘海波感到很舒畅，他翻阅杂志的时候，都格外小心，惟恐弄出声响来惊动了她。从门缝向外望去，那是一个厨房的角落，收拾得很干净、整洁………

客厅内，"金鸡报晓”的石英电子钟响了七下，刘海波向床上望了一眼，见柳娜睡得正香，就又低头看书去了。

柳娜躺在松软的床上，枕头上泻落着烟云一样的秀发，她一只手托着白净的脸，一只手还停落在那只茶杯旁边。

柳娜的睡姿是美丽的。明媚的阳光，把窗前的花影放映进来，朦朦胧胧地散落在她的身上，她仿佛披上了一层光与影编织而成的轻纱。

石英电子钟有节奏地发出的“滴答”声，像春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。对于安睡者来说，它像是催眠曲；而对于战斗者来说，它就像是"咚咚”的出征战鼓……

然而，刘海波能在这个时候，趁着柳娜熟睡时机，偷偷地离开，不辞而别吗？！不，不能，道义不容许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。此时此刻，刘海波是一位身负重任的“护士”。

是的，在这样静静的一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小院，在这样僻静的一间房子里，这位柳娜姑娘毫无顾忌地伏在他的肩上，十分坦荡地挽住他的胳膊，异常纯真地请求他逗留下来，这么安然地躺在他的身边，如此放心地进入了甜美的梦境中，这对刘海波是一种多么崇高的信任啊。

刘海波轻轻的将窗帘拉开，背对着柳娜，坐在门口值班，不是为了向柳娜显示他刘海波的正派。不是的，这不仅是出于礼貌，只是不想给不明真相的邻居留下破坏柳娜名声的猜疑，更重要的是对她的尊重，他不能让她在得到帮助而恢复健康的同时，而造成道德上的损伤。

刘海波的心里充满了庄重的责任感。

刘海波不正是为千千万万个像柳娜这样纯洁、善良的姑娘，这样纯朴可爱的人民在战斗吗？！

……